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髀设·游|EXCURSION 1:去西岸看城市空间艺术季,我们看到的是什么

2015-12-07 冯婧 王昀 市政厅

“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”,这一名词进入人心的时日不长,但相比其他一线城市,上海对这场盛会却已然等了很久。


对我们的城市而言,这三个月,分布在上海各类空间的艺术季活动,开启了什么,又允诺了什么?对艺术季的主题“城市更新”,我们又应作何理解?


西岸艺术中心正在进行的主展览,可以说是个浓缩版,我们不妨借此一窥端倪。11月14日,借“髀设·游”的名义,澎湃新闻市政厅就与20多位来自建筑、景观、规划、社会学等专业的小伙伴,在参与策展的同济大学博士生江嘉玮的导览之下,一起仔细观展。


当然,这次游览的目的,不仅是看展,也是看观展者的思考,尤其是年轻人对“城市更新”、对本次艺术季的想法——进而,我们也想知道,这种反馈传达给参与策展者,又会产生何种作用。



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,贴在墙上的词条来自“城市更新”相关文献,人们打开盒子会看到相应文献来源。这些文献的梳理和旁边的历史案例展示,让人了解到相关概念。



展示城市更新的重要法案及出版物


展场中的城市更新


实际上,早在临近“十一”黄金周其正式开展之前,我们已进行过一次探馆,故而知晓这是值得再次深入体会的展览。


我们探馆之时,展馆内的各种团队还在忙于布展,一切都是未完成的景象。展示场成为人们活动和使用的空间,而并非用于驻足停留观看。在这里,人们尽可能利用空间,满足自身的活动需求。而“城市更新”的命题,或许正与布展相似,是一种在未完成之中追求完善的过程。



在展馆中休憩的布展者。



展馆中,正在描摹更新的更新者。


到了开幕当天,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,当天正好下了小雨,雨水滴滴答答,从展厅排水管的缝隙之中流下来,刚好落入展品巴塞罗那滨水规划的“海水”地毯当中。自然界的事件,与人为的“城市更新”融为一体,虽说是巧合,但“和谐”或正是城市更新的价值追求所在。


水落入“大海”之中。


简要导览


参与11月14日这场活动的小伙伴,来自不同行业领域:有来自关注并实践历史建筑保护的学生组织;有从事建筑、景观、规划、城市策略和城市设计的年轻设计师;有城市社会学和人类学领域的年轻人;有在政府市政领域工作的从业者;也有关心城市发展的媒体机构。


在专业导览、策展团队成员江嘉玮的讲解下,大家迅速地了解了展览的内容和意图,以及背后的故事。


那么,大家看到了什么?


江嘉玮曾经多次做过导览工作,对他而言,这些展品以及相关介绍,都是熟门熟路。



展览的起点,江嘉玮向大家介绍了展览的基本构成,建筑改造的历史。


用他的话说,就是:


“在本次2015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展览中,我已经从事过好几回类似这样的导览。

每一回我都会选择从正门带着我的听众出发,沿着中轴线,先参观A版块“主题演绎”,让大家了解这边展览的背景以及中心议题。

随后我们一行人到达C版块“城市/乡村两生记”,这里有基于三种不同材料(竹子、钢、木头)搭建出来的结构物进行的展示,也有若干当代中国建筑师的乡土实践作品。

往前到达D版块“新兴城市范式”,有各种构思奇妙的城市未来的蓝图。往北折返,经过大台阶,我们登上北侧的二层平台,参观由张晴老师策划的艺术版块。

继续往前,就到了E版块“越·上海”,这里展现的是上海城市更新在过去二十年中成功的例子,并且在若干个区县的现场配合有详细的案例展。

从平台经过漫长的坡道下楼,我们顺势进入B版块“历史承袭与演进”,该版块的展位从历史的角度回顾了很多成功的城市更新案例。

最后,我们来到G版块“密斯·凡·德·罗25周年纪念展”,这是一个特邀的展览。

作为助理策展人,我在整个空间艺术季的筹备工作中经历了不少环节。我将这些经历与我的同伴们一一分享了。一次大型的展览需要协调的事情太多,作为策展团队,能够尽可能既协调好学术性与通俗性,又按部就班地完成各阶段工作,已经算是满足了。”



江嘉玮参展的作品,用不同方式展示了上海几座历史建筑空间内部功能的变迁。其中“东正教圣母大教堂”是江嘉玮的硕士研究论文主题。


各人的关注点:老龄化社区、自发建造、走向公众


展览的内容太多,一次很难完全体会,要深入下去,还得自己好好研究,接触更鲜活的真实案例。那么,大家在展览中,又着重关注哪些议题,有哪些事情让人特别受到启发?


东亚诸多大都市都为老龄化、贫民区等问题而困扰。城市中的一些特殊的场所,就成为典型的研究对象。来自澎湃私家历史的编辑罗不特,对“东京2050的寿町研究”就很感兴趣。


这个研究认为,寿町目前面临的社会问题(老龄化、福利保障生活、家庭结构的变迁等)是东京面临问题的集中地,也许今天的寿町就是2050年的东京。所以,研究寿町可以探索未来城市的生活方式。


市政厅之前也有一篇关于寿町的文章《城市的光与影:跟随移动的帐篷空间看东京》。全世界各地的贫民窟,向来是城市研究的重点之一。这些地方往往有不同于消费型城市的生活方式,城市不应该把贫民窟当做清理和消灭的对象,而是可以向贫民窟学习。譬如其社区的人际资本、环保节能的生活方式等。


在亚洲其他国家,乃至我们身边的上海,可以与之类比的社区也都为数不少——虽然它们或许也正走在消逝之路上。而杨浦区的定海桥一带,作为老的移民社区,则是其中一个有着饱满活力的地方。来自NGO组织“西天中土”的赵伊人,正在当地从事社区营造工作。她也在艺术季展览上找到了许多可以比照的案例。除了之前说到的日本,还有广州、深圳等。


由定海桥社区所形成的市场固然很妙,但这或许并非城市的终点。来自厦门的林逸恺,自称“学建筑的人”,他也想到了这类空间未来的变化:“中国现在有很多老城区,厦门也有,上海也有,譬如那些里弄、菜市场、街道等。而上海浦东区的很多地方,没有类似的地方,这样的地方进到了商场之中,人们在那里吃吃喝喝、购物、交往,密度也很高。那么,我们未来是否会像展览上展示的那样,生活全部浓缩在一座大楼中?”


林逸恺说:“我走了很多上海的菜市场,感觉菜市场是上海最有活力的地方。但很多年轻人现在不去菜市场了。如果我们愿意,足不出户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,买东西直接到家。那么,所谓充满活力的街道,是否还是我们未来所需要的呢?可能未来不必交往了,又可能不在市场这样的空间中进行交往。这个问题或许可以探讨。”



宅男房间照片。艺术季的展览上,也有一个作品是宅男/女的房间。城市生活形态也在转变,艺术家对此极其敏感。个人的生活形态变化,改变城市物流与人流的时空分布,直接影响城市的运作。


随着大城市的吸引力提升,还有一批正在走向衰落的原二线城市。它们也有一批值得重视的文化遗产建筑,如何对其保护,同时提升城市的活力?复旦社会学院的学生黄显,也是当地历史建筑保护小组“汕头山水社”的成员,虽然人在上海,却也用自己的力量与知识,为故乡进行着思考和实践。



这个日本学生的模型,勾起了一位建筑师小伙伴做模型的回忆。他认为,这个日本模型中的塑料泡沫颗粒均匀,材质也较好,而国内的塑料泡沫颗粒大小不一,而且多是劣质材料制作的,切割模型时要带上防PM2.5的口罩,“否则就被毒死了”。


建筑师杨世强对乡土更加关心:“乡建现在满火热的,可能是受到了王澍的鼓励,大家都比较有热情。但我觉得,应该对乡土挖掘更深,突破之前符号性的内容。乡土应该是纯朴自然不装的一种东西,只要达到功能,点到即止,任何的装饰都是为人所不喜欢的。之前看到的木建筑,之所以多处开裂,可能因为其受力是扭曲的。我们家里都会有木头的家具,都有榫卯结构,但大家不会看到节点暴露在外面。榫卯是为了达到功能,又把匠人的巧思隐藏起来,我对你好,不需要让你知道。所以我想,对传统应该挖掘得更深一些,这样就会更长远。”


他说:“另外,木结构的成本非常贵。农民当下都要盖钢筋混凝土的房子。我曾在福建沿海一带调研,此前常用的材料,现在农民已经买不起了,用非常便宜的水泥。不是说乡土的材料不好、不耐久,而是农民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价格了。旧的乡土的社会体系已经解体,现在要找匠人来做这件事,就要花很贵的工钱,与过去不一样了。农民需要一大笔初始资金,才能做一个使用传统乡土材料的好房子,在里面可以住上一百两百三百年。现在农民没有那么多钱,只能盖一个住上二三十年的砖混房。”


而来自“第一财经”新一线城市研究所的姑娘们,也分享了一些有意思的感触。她们在做的是城市的数据新闻,她们认为,城市之间的差异,不仅来自GDP,从人均电影院的数量,甚至地铁电梯的等待时间之中,也能看到城市的特性,能加以比较。而大城市并不意味着“高大上”,而是更多元。展览中关于城市热能的分布等微观内容,也能激发关于选题的思考。



哈佛设计研究生院的热动力城市研究,大胆试验如何在城市尺度进行能量转移和再分配。


媒体人士的发言,也引发了一些关于建筑城规专业为何以及如何走向公众的讨论。参与过西岸前后两次策展的江嘉玮分享说:“这次的展览,比之前的西岸双年展更加多元,之前是纯粹的建筑与艺术,现在内容更加丰富。两次策展参与下来,个人越来越觉得,对建筑和规划行业而言,比起以前纯粹作为乙方去参加方案投标或者做设计,办展览是与社会接轨的更有效途径。在一般的博物馆展览之外,建筑艺术的一些面向社会的展览,真的会把很多微观层面的个体的行为、政府的打算与设计师的想法连接起来。”



这是一个有趣的艺术作品,艺术家用卫星图拼贴出一个不同的上海,乍一看会以为只是卫星地图,但仔细看了就发现是错位的卫星图。有意思的是,这样的拼贴图和我们的城市仿佛没有太大区别,那么,上海的城市结构和空间肌理特色是什么呢?


说到建筑走向大众,大家开始讨论,怎么看“梦想改造家”这类节目。讨论中,发言者的看法基本一致:电视节目有大量的赞助;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,业主付出的这笔费用,是完全不能支撑项目改造成那样的效果的。某种程度上,这就造成了一种误导,它把设计进行了包装,使人们低估了设计品质所对应的价值,认为它不需要花多少钱。但实际上,设计并不是一张图,实地建造的经验非常重要,要把房子造好,设计师在实地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更多,否则施工图就成了概念图,这也是不可忽视的劳动付出。


既然接地气如此重要,那么在实践层面,建筑规划设计,又如何走向公众,为大众所能理解和参与呢?


江嘉玮举了一个例子:“在一些自发的局部改造过程中,譬如定海桥,我们甚至不清楚其中是否存在“设计师”这样的概念。最近我们在广东,有位华南理工的老师创建了一个面向公众的非盈利的平台,叫“翻屋企”,广东话翻译过来就是“回家了”。因为广州有很多西关大屋,内部已经没法满足当下的使用需求,青砖墙也已老化,急需改造。居民一方面不愿意卖掉祖辈住的房子,另一方面改造会有极大的升值空间,故而他们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些相对价格低廉的设计师,帮自己出一些想法。这个平台就是在此做个连接,基本上是一些本科生,几个研究生,为改造给出一些建议和帮助。也就是说,一批热心公益的建筑师,倒是愿意参与到这种自发的改造过程中。”


大家还讨论到,在自己的家乡,以及绝大多数地方,政府贴出公示,就意味着要拆掉一片房子。而在澳门等地,会有政府部门的人,来解释各种问题,在专业人士和居民之间做说明。


之所以要说明和解释,是为了让城市的各种主体能更好地相互理解与交流。大家随之提到,似乎除了一些来自社会学的研究之外,在中国的城市研究中,很少谈到融合,很少会让各种阶层混合居住。这就在表征着社区隔离的问题。设计师钱洁艳说:“实践中,一些新城起初设计了开放式的空间,但后来越做越像一个传统的小区。而居民也会说,自己不愿意做开放式街区,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入小区走来走去。如果开放性的街区都做不到,那么混合居住更无从谈起。”


展览内外,自发的空间


西岸艺术中心作为艺术季的主会场,周末时常有一些其他艺术形式的现场展现——譬如玻璃制作工艺以及跨界音乐等,这也是“城市更新”的过程中,可以在相应城市空间植入的某些活动。



但这里还有一种自发的活动,是我们之前所未能想到的。当天,在展场看了一圈之后,我们在一个空间里,发现了一批坐在椅子上的老人,他们彼此熟悉,聊得很开心。起初我们以为他们是特地来看某个表演的。直到遇到一位上海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公众参与处的老师,我们才知道,这些老人是小学同学,他们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同学聚会的场所!


“这个同学会,是我父亲牵头的。”这位老师说,老人知道这里有个场地,非常高兴,借同学会的契机,老人们也参观了这次双年展,他们虽然不太看得懂,但也觉得有意思,尤其对上海特展特别感兴趣,在地面的示意图上,会去找自己住过的地方。当然,他们也很关心对应地点的拆迁问题。


展览看完后,意犹未尽的小伙伴们又组成暴走小分队,参观了西岸艺术中心旁边的知名建筑师事务所片区,目前开门的有建筑师张佳晶主持的“高目建筑事务所”,这里不是办公室,而是事务所的展览、活动和咖啡厅,周末的时候可以休闲小聚的场所。未来这里将有更多的知名建筑事务所入驻。不得不说,这是一个有趣的发展模式,由此可见,当下的建筑师已经拥有了独特的社会地位。


离西岸艺术中心不远的地方,有一座跨江的立交桥。下层与步道连接,供人们步行、跑步之用,上层与机动车道连接,人们亦可开车越过。从西岸艺术中心走出,我们发现,在桥下,步行空间与车行空间的交界处,竟然有一群中老年人,在举办一个小型的音乐会!



仔细看过,这里原本应该是停车空间。但在这个周六的晚上,开音乐会的时候,唯一停着的车,是前来运送音乐会所需乐器的。在此,整个下沉舞台被周边的柱子围合,道路边的斜坡恰好转换成观众席,后面的人行桥五彩变幻的灯光,正可当作舞台背景。这个空间里的音效也不错,堪比小型的音乐厅。这些自然聚集起来的因素,恐怕是设计师都无法创造出来的。


结语:回到聚餐和讨论现场


其实,我们的自发聚餐,或许也是一种特别的空间营造。让我们重新回到午饭时刻,在取票厅一边的长桌上,大家一边交换食物,一边交换观点。各种美食,有定海桥的本地小吃、新疆美食、寿司、沙拉、各式面包糕点、零食水果,而各种专业观点也来自不同的立场与经验。大家尽情聊着,发表自己对展览和城市的看法。


混合、平等、共享。这既是关于城市的思考,也是我们的实践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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